改革创新 走电影产业化的道路
——长影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赵国光在电影座谈会上的发言

　　　　　　　　　　　　　　　　　　　　　　　　　　
　　一、辉煌的历史与改制前的状况

　　长影1945年建厂，是新中国的第一个电影制片厂。58年来，长影作为新中国电影生产的最大基地和主力部队，生产故事片700多部，译制片800多部，美术片40部，还有为数很多的科教片、纪录片。新中国的第一部故事片、木偶片、科教片、纪录片、美术片、译制片都是长影拍摄的。60年代，长影号称拥有亚洲最大的摄影棚，最大的洗印厂。长影几十年来为全国的电影事业输送人才1000多名。长影人的足迹遍及中国。著名的拍摄景区唐城、宋城、三国城都有长影的美工师参与设计。近几年的著名电视剧如《长征》、《大雪无痕》、《康熙王朝》，都由长影主创或参与创作。长影的影片影响了中国几代人。三代领导人都曾来长影视察。时光转到1997年，长影的辉煌已经黯淡下去，萧条和破败留给人们越来越多的忧虑。这是一个典型的、老牌的电影文化国有企业，患有老国企综合症，所有国有企业的弊病她全都有：一是冗员众多：全厂3000人，1200名离退休人员，在岗1800人，一半以上人员是富余的；二是观念陈旧： 靠国家靠计划思想严重，影片生产上存在着“以评委为标准，以得奖为目的，以政府为市场， 以亏损为结局”的现象；三是效益不好：连续5年亏损，每年亏损额500万元左右；四是人才外流：几百名艺术人员流向社会，流往北京，有能力的人都在市场中觅食，活得很滋润，少数没能力的人聚集在厂里等靠要。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长影患的是非典型性老国企病。它和其它产业的企业的国企病不一样。由于多年来一直在企业和事业之间徘徊，力求哪头有便宜就往哪头靠。结果是便宜没占着多少，而事业单位的综合症它也染上了：干部能上不能下，职工能进不能出，工资能高不能低；一岗定终身，到死靠单位；争论不止，不干的整干的。等等。这种老国企体制综合症和事业体制综合症交织，更加难治。曾有人说，“长影，神仙也治不了!”当市场经济的浪潮席卷而来的时候，长影拖着沉重衰老的病体和市场对接，无论从体制上，观念上都无法适应。许多人愁叹：拍电影，找死!不拍电影，等死!一些同志在1997年预测：长影在1998年10月，将无法存活，寿终正寝。

　　二、理论指导与政策支持

　　吉林省委省政府决定拯救和振兴长影。因为长影不仅是吉林的名牌，也是中国电影的名牌。首先是组织攻坚队。我们称之为“敢死队”。也就是组建了这一届班子。任务是：抓改革和发展，三年扭亏，突出重围。然后采取两项措施：第一个措施是从理论上为改革作指导。以下原则从1998年开始，逐步明确：1、电影是商品，长影是企业。又进一步明确指出： 电影是能够获利的精神产品，长影是讲究效益的文化企业。长影应该走产业化的道路。2、长影要建立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这个体制的要点：构建多元产权主体；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实行科学的管理机制。省领导(全哲洙)多次指出：这次改革，涉及长影生死，一定要动真的。产权不动，是空改；机制不转，是白改；不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乱改。3、影片生产上处理好大奖与大众的关系。大奖，一定要有大众。不能再过光荣一小时，难受365天的日子。4、强调作品要贴近生活。抓好脚本? 剧本。迈开双脚，深入生活，创作出人民喜欢的好作品。第二项措施是从政策上给长影支持。让长影全员参加社会保险；对长影五年内免缴一切税费；为长影3000万元技改贷款贴息5年；离休干部医疗费由省财政支付；全面落实影视互济基金；落实长影承办省电视台的电影频道。帮助长影解决班子建设问题，(宣传部邓凯亲自过问)。与此同时，国家广电总局和电影局从几个方面给予支持：批给长影一个电影频道；从2001年起，每年扶持长影200万元创作资金；加大对长影拍摄影片的补贴数额；联系中国保利集团与长影合作；支持长影组建股份公司上市。另外，省领导在不同场合，对长影班子给予鼓励和肯定。
　　“认清形势，明确思路，加快发展，寻求突破，重振雄风。”(锦斌副省长)；
　　“我们不给你们开红灯，只开探照灯!”(哲洙副书记)；
　　“长影的改革不能后退，要坚定不移地进行下去!’’(洪虎省长)；
　　“有困难找我!要给长影政策!”(云坤书记)。

　　三、瞄准产业化目标，进行生产关系大调整

　　1998年春节，我们这届班子上任的第一个春节，在厂大门上张贴了蒲松龄的一副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是我们改革攻坚的号角，悲壮而又激昂。与此同时，这样一段话我几次在大会上讲述：昔日的辉煌不能成为今天骄傲的资本；市场经济的大潮已经席卷而来，如果我们仍然躺在计划经济的病床上安然而卧，或者是在事业还是企业的十字路口犹豫徘徊，等待我们的只能是死亡!改革大幕于1998年正式拉开。当时我们已经明显感到：长影再往事业上靠，只能进一步助长自身的疾病，而且无法有效地盘活资产，无法招商引资，无法建立精干高效的管理体制，无法解决全员参加社会保险和老干部问题。政府养不起，长影也活不了。建立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这是大方向，也是长影起死回生的根本措施。具体来说，我们认为这个体制应该有三个目标：公平竞争的市场。精干高效的企业主体。适销对路的商品。实现上述目标，是一个全社会全行业的系统工程。我们从长影自身做起，首先从构建企业主体上抓了三个方面的改革，建立了三大制度。改体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具体目标：实现产权多元化，责任有限化，管理科学化。产权多元化：依据是人的本性特征，即利益的多少决定关切度的高低。推进职工持股和社会法人持股。　责任有限化：避免旧体制中的一种可怕现象，“一个败家子，毁灭了一个家族”。一个无限责任的下属单位负了巨额债务，葬送了一个企业的母体。
　　管理科学化：让股东会、监事会、董事会、经营层各负其责，协调运转，有效制衡。长影1998年组建了长影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实现了由事业向企业的根本转变。长影的20个下属单位，有16个组建了股份公司和有限责任公司。其中股份公司1个，全资有限公司2个，控股有限责任公司13个。长影集团作为母公司，对下属公司是产权关系而非上下级关系，按照现代企业制度实施管理。原来的总厂和各车间的行政隶属关系变为母子公司的出资关系；原来事业单位的官员变成了企业的经营者；原吃企业大锅饭的员工变为与企业命运紧密相联的股东。各子公司独立经营，独立面向市场。一年间，各子公司全部摘掉亏损帽子。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实施了两种办法：一是改制分流法。长影富余人员多达1000人。当时省里给我们下岗人员的弹性范围是800－1000人。实际操作起来，难度较大。我们就采取这种组建独立的有限公司或股份合作制企业的办法，集团以设备作为出资，让职工再入一点股，打造一只只小船，让他们自负盈亏。集团应得的红利也不往回收，作为借款留在企业里继续发展。二是租股结合法。在组建公司中，一些单位国有资产数额大，而职工入股数量少，所持股份微乎其微。职工对企业的关切度不高。我们就把集团的资产分成两部分，大部分采取租赁方式让这公司使用，小部分作为集团的股份。这样职工持股的比例就相对增大，关切度也就提高了。
　　改机制，建立准自由职业者制度。随着电影市场的逐步放开，一方面，国家电影制片厂因亏损而减少拍片数量，造成大量艺术生产人员闲置。另一方面，社会资金参与生产的影视作品比例逐年扩大，许多艺术生产人员自动离开本单位，面向市场，自行参与社会上的影视生产，成为最先富起来的一族。但是，受计划体制影响，制片厂还要为他们每年支付各种费用。针对这种状况，我们在原来实行缴纳劳务费的基础上，果断地推出了准自由职业者制度。核心内容是：艺术生产人员以长影职工的身份，使用长影品牌，享受长影的福利待遇， 自行面向市场组织或参加影视创作，收入全归已，但要向企业缴纳一定数量的管理费。企业用他们所交的管理费为其办理社会保险。他们的工作方式是标准的自由职业者，但他们又不是完全的自由职业者，因此给他们加了一个“准”字。这项制度彻底打破了等靠要的大锅饭，同时也为艺术人员自由地进入市场创造了条件。实行这一制度，每年节省开支400多万元。但是受到的压力也较大，我们一直顶住没有退步。因为从政策上我们完全站得住脚。
　　改生产方式，建立准独立制片人制度。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电影制片的生产方式是：企业决定项目，企业投资，组织剧组拍摄。剧组人员不关心成本，也不关心产品是否适销对路。个人钱得了，企业亏了，这种方式延续至今。电影成本比任何产品的成本都难以控制， 比如拍摄一个战马奔腾的镜头，可以用10匹马，也可以用100匹马。为了解决控制成本，保证质量的问题，我们摸索建立了准独立制片人这一制度，即不再由企业全部直接投资，直接组织拍摄，而由自然人担任制片人，与企业共同策划剧本，可以独立出资也可以共同出资，共同组织制作和销售，风险共担。这样做，把个人的积极性与企业的积极性结合在一起，制片人类似于经纪人。这项制度实行三年来，拍摄影片15部，我们没有发生严重亏损情况，化解了企业的投资风险。
三大制度的建立，整体上收到了以下效果：一是企业提前于1998年实现了扭亏为盈。二是拍摄影片的数量和质量在全国保持在第三位，维持了一个大厂的地位。三是有效地实现了人员的分流。1800人中，改制分流自负盈亏的600人，成为准自由职业者的500人，管理机构只剩200人。另有500人是国家政策保护起来的特殊群体，他们是：离退休时间不足5年的老职工；配偶一方下岗另一方在长影的；离婚抚养未成年子女的；病残职工。这一部分特殊群体目前仍由企业支付各种费用。四是造就了实现产业化的体制基础。特别是长影股份公司的设立，投入了优质资源，吸引了社会资金，形成了新的机制。我们利用这个平台招募人才，招商引资，开发新的产业。长影世纪城就是由这个平台操作的。未来的目标是创造条件上市，做强做大。

　　四、抓住机遇发展大电影产业

　　改革解决了生存问题，改革也为发展奠定了基础。在发展问题上，我们思考了一个重要概念：大电影产业链。我们过去的电影产业链其实很短，就是从制片厂到影院票房。但是实际上，电影产业链延伸得很长。电影除影院票房外，它还有电视播映的收入，有网络版权的收入，有VCD、DVD版权的收入，有录像带租赁的收入，有电影文化旅游的收入，随之而来的餐饮收入，纪念品收入。美国在这方面开发得最好。美国电影在影院的收入只占20％左右。日本的动画片成为日本的六大支柱产业之一。
我国电影产业各环节的开发近几年也在不断尝试。但是由于计划经济形成的行业壁垒和盗版的猖獗，我们的开发常常四处碰壁。比如，在国外，大的制片公司都同时办电视台，办电影频道。我们国家虽然广电总局批准六大电影集团可以承办一个电影频道，可是因为阻力太大，至今只有长影有希望年内开播。 比如我们要把一部好电影做成VCD出售，很快遇到了盗版。《男妇女主任》、《老鼠爱上猫》都遇到了几种版本的盗版。比较起来，电影工业延伸到旅游这一环节，条件最好。第一，它没有行业壁垒，而且方兴未艾。第二，长影老厂区土地较多，地价较高，盘活这片土地，可置换出巨额资金建新长影。新长影不应是单纯的制片业，同时应是旅游胜地。第三，省市对建新长影十分重视，提出举全省全市之力支持新长影建设。省里为新长影3亿贷款给予贴息。市里把长影老厂区土地出让的资金全部返还长影，同时免交配套费用80％，市里还把紧邻净月潭风景区的100公顷土地规划给新长影。新长影土地价格每平方米80元，而老厂区土地每平方米近1500元，土地价差19倍。长春市的党政领导对长影的事有求必应。第四，新长影的旅游效益前景看好。净月潭风景区去年销售门票100万张。来新长影参观的人不会少于100万人次，预计70万人次可以达到盈亏平衡。因此，我们把建设新长影的首期工程，确定以影视娱乐为主。二期工程以制片为主。三期工程以拍摄外景为主，同时搞一部分地产开发。新长影项目是由世界的一流设计公司设计，国内一流的建筑队伍，省内一流的工程管理团队进行工程建设管理。明年10月首期工程竣工。与此同时，今年我们争取把电影频道办起来。这是电影产业链的又一延伸。它们对电影制片将形成有力的支撑。

　　五、繁荣电影产业的问题及建议

　　前面说到，建立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体制的三个具体目标中的一个目标建设一个充满活力的市场主体??企业的工作，我们已经在做。另一个目标，构建一个公平竞争的市场，广电总局在做。其措施：
　　1、打破中影公司一家垄断的局面，建立华夏电影发行公司。
　　2、在全国打破原省市公司的发行体系，实行院线制。
　　3、正在筹划投资办法的改革。
　　4、正在改进电影的评奖办法。
　　现在的问题，从长影看，主要是第三个目标：有没有适销对路的商品。
　　何谓适销对路?观众喜欢，人民满意，就适销对路，就能取得两个效益。
　　近几年我们在这方面做出努力。我们不断地调整思路，努力使作品贴近生活，贴近实际，贴近群众。创作出一批在 群众中较有影响的作品，如《男妇女主任》、《走向太阳》、《美丽的白银娜》、《老鼠爱上猫》等。但是差距很大，轰动性的作品不够多。主要问题：
　　1、“以评委为标准，以政府为市场”的惯性还在起作用，重视得奖轻视观众的倾向还存在。还没有形成这方面的利益驱动机制。
　　2、企业背着沉重的包袱，例如政府政策规定要养的几种人，负担很重。仅有的资金必须用来维持开支，影片生产不能投入。普遍的小成本使影片质量难保，宣传上甚至没有投入。与冯小刚之类的公司比，这是一种不公平的竞争。并不是中国电影人作不出国产大片。《英雄》已作出最好证明。问题是中国的电影企业目前从投资上不具备这个能力。依靠冯小刚之类的公司能否实现中国电影产业的繁荣?能否实现既能守得住又能打出去的两个目标?我们认为还不行。他们可以让一部分电影走出去，但是未必能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角度守得住。现在的几大电影厂，调整了生产关系后，是真正的国家主力部队。所以我说要帮助主力部队卸包袱，轻装进市场。
　　3、“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反映出社会资金对投资电影的惧怕心理。他们对投资电影十分小心。国产投资较大的影片，多半是港台和外资。《英雄》就是这样。如果我们 只依靠目前的电影系统内的不到2亿的资金去实现电影产业的繁荣是不可能的。那实质上是一种小生产的运作方式。
　　为解决这些问题，建议：打破电影系统自身小本经营的生产方式，出台政策调动非电影企业的资金进入电影产业，拍摄影片和建设影院。我原来提过一个大一些的想法，就是企业可以把投拍电影或建设电影院的资金抵顶所得税。现在也可以实施范围小一点的办法。就是电视台投拍电影或建设电影院，其投入可以抵顶营业税。这样做的好处是：第一，可以促进影视进一步融合，解决电影资金短缺问题。全国电视广告总额大约180亿元。营业税额10亿元左右。如果能有5亿元投入制片，5亿元投入影院，中国电影产业即可兴起。国产大片会相继出现。第二，这种政策鼓励的投资，一定是一种市场行为。投资方一定会考虑投入产出。比政府直接组织要好得多。这个政策可以阶段性实行。一旦电影产业繁荣，有利可图，社会资金踊跃进入，这个政策即可取消。有了上述措施，电影局的职能可以转变。它不再直接投资或组织生产。它的主要任务将是：
　　1、制定法规政策，规范市场。
　　2、审查进入市场的影片，准入把关。
　　3、组织专门委员会对影片评级。确定抵顶营业税的数额。

　　六、我们的一个请求

　　我要为长影的班子说几句话。
　　我们这届班子，1997年底，受命于危难之际。都不是我们自己同意作的。省委做了大量工作，动员我们组成了这个改革的“攻坚队”。我们勒紧裤带，卧薪尝胆，为的是突出重围。
　　我们这个班子，集中了一批专家，优秀人才。
　　我们这届班子，用四句话来要求我们自己：
　　政治可靠，意志坚强，一身正气，智勇双全。
　　我们凭良心、凭党性、凭觉悟在这里为党坚守阵地。这叫做政治可靠。
　　我们在国难面前，在风浪中，挺得住。越是情况险恶，我们越是坚定信心：我们整体地不撤退!这叫做意志坚定。
　　五年里，我们拿着微薄的工资。在吉林省厅局中绝无仅有。我们全厂的工资很低，平均500元左右。我们的扭亏为盈也是真实的，是在低工资的情况下实现的，我们为的是维护企业的形象，为的是招商引资，为的是二次创业。我们没有福利。这叫做一身正气。不论什么难题，我们都抱有一个信念：靠个人和集体的智慧一定求解出办法来，并实施见效。这叫做智勇双全。我们在这里工作的动力：一是责任感，二是党和政府的支持。如果领导再给我们一点支持，我们会把事情作得更好!这就是：为了启动文化产业，国家可否设立文化产业支持资金。然后把我们作为一个试点，以启动资金或资本金的形式支持新长影也就是长影世纪城建设。或者在明年发行的国债中，旅游国债也好，设备更新改造国债也好，给我们5千万元到1亿的额度。我们把它投入到长影世纪城?新长影建设中去，以减少贷款，减轻未来的还贷压力。长影作为吉林省文化产业的龙头，全国电影产业的主力部队，希望得到进一步的可能的加强。我们预感到：当电影制片厂经过改革以新的姿态进入市场的时候，当我们的电影市场有了公平竞争的环境的时候，当社会资金有兴趣进入电影产业的时候，更多的好影片、好影院一定会大量涌现。那时，中国文化就足以抵抗好莱坞的进攻，中国电影的又一个高潮必将到来!

长影艺术处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