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演 满 枝 儿
——影片《漂亮的女邻居》创作手记

　　　　　　　　　　　　　　　　　　　　　　　　　　　　白 珊

　　我与神奇而美丽的长白山真是挺有缘份的，在我并不很长的演艺生涯中竟有幸先后四次来到它的身边拍戏。前两次，是参加中央电视台《烽烟飘过的村落》“冰雪篇”和“风雨篇”的拍摄，那是抗日战争题材的作品。此后，我又到了长白山南麓的“画家村”，与赵本山、宋丹丹、梁天联袂演出《男妇女主任》，我与梁天配对儿，饰演他的媳妇慧芳。这一次，则是应长春电影制片厂之邀，在影片《漂亮的女邻居》中担纲扮演女主角满枝儿。
　　我成长在一个艺术之家。父亲一生与音符为伴，曾写出过《挑担茶叶进北京》、《小背篓》等很多脍炙人口的音乐作品，母亲则是一位痴迷热爱舞蹈事业的艺术工作者。我自己呢，生在南方，长在都市，过去所拍的《外来妹》、《西行囚车》、《雾.海.帆》、《纪晓岚》、《扬州八怪》、《台商千金》、《百戏人传奇》、《情系龙年》、《与羊共舞》等，也多是表现都市生活和历史题材的作品。无论从我的人生阅历，还是从我的艺术实践，应当说当代的农村生活，特别是东北的农村生活，对我是相当陌生而遥远的。因此，饰演满枝儿这样一位有着不寻常命运和复杂情感世界的当代农村女性，对我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和挑战。尽管此前也曾有《男妇女主任》那一次的拍摄经验垫底，但由于在那部影片中我的戏份儿并不很重，因而我在接演满枝儿这个角色的时候，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但是，这个角色对我的诱惑毕竟是太大了。我非常喜欢满枝儿这个人物，喜欢她那种独特的性格，喜欢她待人接物的特有方式，尤其喜欢她所经历的情感迭宕和心灵风暴。在这部影片中，她处在各种矛盾纠葛的中心：苇子、冯丙奎、墩儿这三个性格、经历和生活背景迥然不同的男人接踵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苇子孔武有力，是个好庄稼把式，几年来有恩于她，对她也真的很爱恋，但他身上却有着太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着太多农民式的狭隘与自私；冯丙奎作为一个养鹿场的老板，有能力，有钱，人又长得挺帅，称得上大山里的“白马王子”，但他又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味道；墩儿呢，热情诚信，也很聪明，但却又其貌不扬，地位低下，对满枝儿只是一直在心里悄悄地暗恋着，并且总是把这种深深的爱恋更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底。《漂亮的女邻居》这部影片，正是要通过我所扮演的满枝儿在这样三个男人中所作出的抉择，表现出当代农民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所发生的深刻变化和提升。我反复地阅读剧本，凭着我自己的艺术直觉，敏锐地意识到了在这个人物身上，有我相当广阔的二度创作空间。
　　当我们摄制组的大队人马到了外景地之后，导演组要求我们演员必须悉心体察当地农民的生活状态，认真揣摩他们的音容笑貌和举手投足，在表演中不单要与他（她）们形似，而且要努力达到神似。按照这个要求，在田间地头和老乡家热烘烘的火炕上，我结识了许多热情而质朴的大婶儿、大娘、大嫂和各个不同年龄段的小姐妹，一有机会就同她们促膝交谈，听她们讲那些发生在她们身边的张家长李家短的各种有趣故事，也向她们请教干各种农活儿的方法、姿态和经验。
　　经过深入生活，我对演好满枝儿这个人物心里越来越有了底气。根据我自身的条件，我这样设计了满枝儿：她外柔而内刚，外沉静而内激烈。她与普通的农村妇女有些不同，身板儿略显纤细，肤色有些白皙，甚至也像城里的女人一样有着爱美、爱干净的天性——这是《漂亮的女邻居》的片名和规定情境已经明确界定了的。但是，她干起活来，无论脱坯、起猪圈、割地，扛木头、撬大船、还是背上背着像小山一般的玉米秸，我都尽力以自己的形体动作和表情突出她刚强、坚韧、无畏和绝不为生活磨难所屈服的品格。我要努力给观众留下这样的印象：在满枝儿这个漂亮小女子略显纤细的身子和瘦削的双肩上，承载的是生活的重轭和情感的重负！
　　在对白的处理上，我尽量地轻柔、甜美，努力凸现满枝儿以恬淡而善良的心态对待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的性格特征。但在是非曲直面前，我又注意有层次地搞好声音造型，鲜明地表现她敢爱敢恨和没有丝毫奴颜与媚骨的品格。譬如，当冯丙奎为了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财富而欺负苇子的时候，我在形体和声音的处理上，就立刻使她与自己往常的那种平和、温柔表现出巨大的反差。再如，当苇子在偷用杨三倔子公猪的问题上暴露出了自己身上所特有的那种农民习性时，我也有意用加强声音力度和改变语速的办法来充分表现满枝儿心底的愤懑。而当苇子将满枝儿堵在红草滩，试图让她拿自己圣洁的情感来还他的人情债时，我又让这个柔弱的女性从心底发出了令人心灵震颤的狮吼，以至于让身体强悍的苇子登时呆若木鸡！总之，我千方百计地使我所饰演的满枝儿成为“圆形人物”，而不使她成为“扁形人物”。这是我所致力追求的，但我究竟完成得怎么样呢？还得作为一份答卷交付给广大的观众和电影界的专家与朋友们去严格地评判。
　　应当说，我们这部戏的拍摄是相当艰苦的，不单生活条件艰苦，拍摄的过程也很艰苦。特别是拍影片结尾的那场戏，需要我扯着条纤细的长绳，爬上一个高高的悬崖，说实话，我心里真是怕极了！那时，已然是秋风雕敝树的深秋时节，崖上的风既大又凉。偏偏天公也有意考验我，我不爬上去时阳光还挺明媚，等我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不是厚云遮住太阳，就是等得色温不对了。有一次，我们一鼓作气地拍了八个镜头，眼看大功告成，却突然下起了雨。我撑着伞坐在崖头上苦等了一个多小时，风鞭雨箭却对我们越来越不客气，没办法只好又悻悻地鸣金收兵。由于导演部门、摄影部门、美术部门在艺术创作上的认真和苛刻，仅这一场戏，就足足煎熬了我们大家五个工作日，我爬上爬下十几次，才终于高质量地完成。
　　在拍摄过程中，曾有一位来访的记者问我：“你作为一个南方的城市女孩儿，跑到荒山野岭来拍这种戏，不怕累，不怕苦吗？”当时我笑了，我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自己曾在书中读到的一个小故事：1924年，大诗人泰戈尔来到中国，为他担任翻译的徐志摩见他又是到处讲演，又是夜以继日地写诗，便问他：“这么累这么苦，你难道连一点儿都不怕吗？”泰戈尔想了一下，笑着说：“这，你就不要问我了，还是请你去问夜莺和瀑布吧！夜莺总是那样歌唱着，它怕累吗？瀑布总是勇敢地跃下悬崖，不舍昼夜地朝前流去，它怕苦吗？！”我觉得，这个回答实在太妙了！作为一个青年演员，既然我选择了艺术创作这个职业，我便应当毫不吝惜地以生命相许。我应当像夜莺那样，永远不知疲倦地忘情地为我亲爱的观众们歌唱；我也应当像瀑布那样，既然选定了目标，就义无反顾，不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也要斩棘披荆、势如破竹地朝前冲去……